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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们在城下歇脚时,朱祁镇拉着王老兵的手,听他讲宣府的雪,讲独石口的风,讲揣着热馒头站岗时,心里头是怎么盼着回家。
讲到动情处,王老兵从行囊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半块干硬的馒头——正是当初要分给弟兄、没舍得吃的那一块。
“陛下恩典的粮食,让弟兄们顿顿有热馒头吃,”
王老兵把干馒头递给朱祁镇,“可臣总留着这块,想着它是臣回家的念想。
现在臣吃到宫里的热馒头了,这块干的,就留给陛下做个纪念吧。”
朱祁镇接过干馒头,粗糙的面块硌着掌心,却比任何珍宝都重。
他把干馒头小心收进怀里,又从自己的小竹粮仓里摸出个竹兵,塞给王老兵:“这个给你!
带回家给你娘看,就说这是守粮仓的兵,以后你在家守着娘,不用再守边关了。”
王老兵捧着竹兵,对着朱祁镇重重磕了个头,起身时,腰板挺得笔直。
送老兵们进城时,朱祁镇一直送到胡同口。
看着老兵们背着行囊,消失在巷陌深处,他忽然问王振:“你说他们到家时,娘会不会正蒸着馒头?锅里的热气一掀,就能看见儿子回来了?”
王振望着胡同深处飘出的炊烟,轻声道:“会的,陛下。
老兵到家时,娘蒸的馒头刚好出锅,热气一扑,就是一家人的团圆。”
那天晚上,朱祁镇没让御膳房做鹿肉,只让小太监蒸了一锅白馒头。
他捧着馒头坐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月亮,忽然觉得,这馒头的香气里,有宣府的雪,有独石口的风,还有无数个像王老兵这样的人,心里头最热乎的盼头。
“王振,”
他咬了一口馒头,腮帮子鼓鼓的,“以后每年开春,咱们都给边关的兵送热馒头,让他们知道,京城一直记着他们,家里的馒头,永远冒着热气等他们回来。”
王振笑着帮他擦了擦嘴角的面渣:“好,陛下说什么,奴婢都记下了。”
窗外的月光把宫殿照得透亮,朱祁镇怀里揣着王老兵的干馒头,手里攥着双枪竹兵,慢慢啃着宫里的热馒头。
他想,原来“君恤其民”
不是多难的道理,不过是让每个守着家国的人,都能吃上一口热饭,都能盼着一个回家的日子。
而这一口热馒头的暖,足以焐热这万里江山,焐热世世代代人心底,关于“家”
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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