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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过不少际遇凄惨的女子,或埋怨自己命苦,或憎恨权贵不公,却从没人敢于仰望头顶天,发出如此振聋发聩的质问。
究竟是秦萧的生母过于意识超前,还是……她与她本是同道中人?
崔芜目光闪烁不定,秦萧却会错了意,只以为她由彼及此、自伤身世,沉默片刻,还是问出一句:“你是否也怨恨他?”
崔芜正满脑子跑马,冷不防听见这么一句,居然没立刻反应过来。
但她很快意识到,秦萧口中的“他”
不是囚她辱她磋磨她的孙彦,而是当日被她一副药送走的孙彦骨血。
亦是她的骨肉。
崔芜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盖因从未在一个受精卵身上投入过感情,更谈不上怨恨。
仔细思量片刻,才犹犹豫豫道:“我……不恨他。”
秦萧没说话,眼神却是不信。
“我真的不恨他,”
崔芜说,“我只是……没法接受他的到来,在这种时候,以这样一种方式。”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她想了想,补充道:“如果是在没有战乱的清平盛世,如果我有能力为自己和腹中孩儿提供衣食无忧的生活,如果旁人能用公平公正的眼光看待我未婚产子,如果司法健全、世风开明,让□□我欺辱我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应该是愿意将这个孩儿生下,教他识字念书,伴他做人长大。”
“但是……”
但是,没有如果。
崔芜不知道这样说能不能安慰秦萧,但她认识秦萧多时,隐约感觉到,他是宁可听真话,胜过敷衍了事的安慰。
秦萧听罢,眸色晦暗,面孔隐在暗影里,以崔芜对他的熟悉都无法分辨那副俊秀眉眼间隐藏的思绪。
“如果我不是河西秦氏子,我母亲……我娘亲,应该会开心许多吧?”
他轻轻一叹,渺如烟尘。
“也好……也好。”
与秦萧的一席深谈在崔芜心头留下了印痕。
她敬佩姚魏夫人的风骨,惋惜她的际遇,好奇她的来历身世,更不平于她的怨愤与最终的结局。
不幸中的万幸是,崔芜不是她。
哪怕有着类同的出身、相似的际遇,她终究不是她。
幸好,幸好。
收拾好心情,崔芜挑了个春光明媚的日子走进整饬一新的县衙二堂,在上首之位坐下。
分列左右的则是丁钰与许思谦。
以往,她并不执著于居高临下的姿态,但是今日,兴许是姚魏夫人的故事让崔芜有了物伤其类之感,从上首望去的视角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不再是身陷院宅,举动不由己的妾婢“芳荃”
,而是手中有权、麾下有兵的“崔芜”
。
而她今日的任务,是亲自考察通过初试的考生,选拔合用的人才。
崔芜和丁钰最感兴趣的是那位答上木工题目的张时德,让人庆幸的是,他虽年过五旬,身体却很硬朗,且思绪敏捷,对答如流,一点没有上了年纪人容易有的迟缓健忘的毛病。
崔芜简单寒暄了两句,得知他家中有个小子,今年快三十了,搁在寻常人家早已娶妻生子。
奈何这孩子命苦,幼时得了场大病,生生烧坏了脑子。
“但凡疼女儿的人家,谁会把孩子嫁给个傻子?因此耽搁到现在还没娶妻,”
张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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