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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主站在屋檐下,微微抬眸,双眸倒映着暗沉的天光,“已经半月了。”
管家明白郎主在说什么,微微沉默了一下,低声说:“再熬一熬,也许就过去了。”
“过去?”
张瑾笑了一声,没有作答。
管家望着郎主俊挺却冷淡的侧颜,突然想起多年前,郎主遭人利用构陷,从诏狱之中爬出来、一身重刑之后惨不忍睹的样子,后来郎主亲手勒死了与他互相扶持多年的友人,就变得冷淡寡言、满身寒霜,可见所谓的“过去”
,并不是那么好熬过去的。
就算皮肉长好了,心里的疮痂也依然还在。
管家说:“郎主一直贯彻自己心中正确的原则,那便不必动摇。
但郎主与小郎君终究不同,过于管束,灾祸且不论,郎主只会给自己招致恨意,伤了兄弟感情。”
“你也以为应该纵容?”
“至少那女子……”
“她是天子。”
管家一时瞠目结舌,久久未吭声,张瑾目光在他脸上扫过,仿佛能透过管家的脸,看到届时阿奚知道真相的反应。
震惊?难过?愤怒?还是其他?
张瑾冷笑了声,转身欲走,周管家却又叹息了一声,说:“郎主是畏惧天子么。”
“你说什么?”
“奴记得很多年前,郎主从诏狱出来时昏迷了很久,醒来时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世间神鬼妖魔皆可杀,天子,也不过如此’。”
张瑾沉默。
诏狱九死一生,让他彻底意识到就算是九五之尊,也不过如此,只会用那些翻来覆去的手段来驯服他,剥去那一身华丽衣袍,那也不过是个精于权术、冷血无情的操盘者,他受够了被当成犬驯,他也想做驯犬之人。
若想成为万人之上,只需要比帝王更加擅权、冷血、杀伐决断。
别人都畏惧那一身天子冠冕,他能克服这一层畏惧,才能活着走到今日的位置。
先帝驾崩的前一夜,赐死的密诏就已经来了张府。
是他抗旨。
他私调军队,与内府禁军对峙,耗磨着时间,听话的恶犬终于露出了爪牙,终于熬到先帝断气那一刻,亲自焚毁了密诏,并带刀入宫,秘密斩杀了当时唯一知情的贵君。
“我不畏惧。”
张瑾背对着管家,冷冷说。
管家问:“既然无畏,那女子有天子身份又如何?郎主在怕什么?”
诛心之语。
他怕什么?
怕小皇帝利用阿奚,让阿奚反过来对付他的亲兄长?
阿奚不会的。
那他怕什么?怕小皇帝长大?怕小皇帝羽翼丰满?先帝他尚且丝毫不惧,他会怕现在那个高座龙椅之上、年轻稚嫩的少女?
张瑾静立许久,沉默不语。
满庭狂风卷残叶,如同张牙舞爪的野兽,翻飞的衣袍立在暗沉天色下,玄衣几乎与压低的黑云融为一体。
“郎主想清楚罢。”
管家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或许说动了什么,叹了一口气,转身要告退,走了几步又道:“要下雨了,奴派人去接小郎君,他定然不会回来,郎主要不要亲自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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