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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边,确乎是躺着个男人了,在这个清晨,在她卧房的床上。
浑身的血液全都凝固,傅云晚死死咬着,思绪凌乱断续,元辂捏着她下巴手,一点点回想起袖子里藏着的,扔了一地的簪子,她被迫吞下的药丸。
她身边的男人,是元辂。
恨怒羞耻,挣扎想要再去找些什么利器,鼾声突然停住了,那男人醒了,惺忪喑哑着嗓子唤她:“绥绥。”
不是元辂。
她认得这声音。
窸窸窣窣的动静,男人伸手,将她向怀里搂了搂:“绥绥。”
她认得这声音。
傅云晚颤抖着抬头,在朦胧的晨光里,看见桓宣线条刚硬的下巴。
桓宣慢慢睁开眼睛。
这一夜睡眠的时间极短,然而他睡得极沉,极香甜,以至于现在连声音都是软的,带着梦中的余韵:“你醒了。”
低头想要吻她,眼中映入她震惊恐惧的脸,动作便顿住了。
只是想要她的心太盛,她这模样并不像是欢喜,仔细看的话,满腔的柔情蜜意一瞬间沉下去,还能从中发现厌憎和愤怒。
昨夜开始之前,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总以为也许还有那么一点可能,总以为除了谢旃,她也许也会停下来,看他一眼。
现在看来,都是他妄想了。
桓宣垂着眼,平静地看着她。
傅云晚发着抖,许久之后才找到声音:“你,我,我们……”
后面的话说不出来,看见他健壮的麦色皮肤上细细的抓痕,看见自己光着的肩,皮肤上红红紫紫的淤痕。
脑子里嗡一声响,几乎又要晕厥过去。
桓宣催马来到往城镇去的大道上。
如今有了路引令牌,也不必再从乡间绕路,可以直接去城里的大码头找船,比起这边应该更方便些。
谢旃是决定放手了,他貌如佛子,心肠却有狠绝之处,一旦决定就再不会给自己留余地。
让他在释然的同时,又生出感慨和淡淡的怅惘。
想起当日兖州城门前突然放下的吊桥,杀声震天中谢旃拉他上马的手。
想起兖州城外山道上猎猎的风声,青纱后谢旃苍白的面容。
连他都不能忘,更何况是她。
那封婚书,该当还给她。
那段过往他抹不去,但他有的,是与她将来的许多年。
有许多年可以期待,又何必计较那无法更改的短短数年。
余光瞥见远处荒地上新建起的房舍,竹篱笆圈出范围,又在篱笆门口挂着牌子,写着北地的地名。
这是北地流民侨居的村落,和谈之后大批流民涌进江东、淮泗,在谢旃主持下,景国在从前安置侨居的基础上又增删许多律令,允许侨民开荒,开出的荒地若能连续耕种三年以上便可到官府立契,归自己所有,又可免除三年赋税。
又许侨民与本地人通婚,不得歧视打压。
又在各地圈出地界建侨村,择选侨民领袖为当地吏员,率众来归的流民帅也可在军中安置职务。
据他所知,何平子如今就在刘敦麾下。
“好多着呢,”
边上一起砌墙的五个男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只要肯吃苦开荒,地就是你的!”
“兖州来的,”
桓宣点头,“带了些本家亲戚想在这边落脚,不知道这边好不好讨生活?”
“定陶,”
男人接过砖头,打量他一眼,“兄弟也是北地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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