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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出那个问题本身就是失策,是头脑发热,是不够清醒。
是,他做不到像沈檀漆那般清醒。
在知道这世上有他的孩子那一天起,郁策便做好了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的一切,可沈檀漆呢?
沈檀漆磨了磨牙,被家主沈妃骂了一晚上,被那混账庸医欺骗栽赃,都没有此刻这般被郁策质问来得更恼火。
这傻龙总是能轻而易举几句话把他火气噌地点燃,有时是那双黑色的眼睛,明明白白写着你薄情寡义,你负心狠心;有时是那对沉默不言的唇,该说的话不说,不该说的话句句不停。
沈檀漆猛地掀开棺材盖坐起来,看向郁策,认真无比地问道:“你觉得我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对吗?”
郁策愕然地看着他,伸手扣住他的手腕,想将他拽回身边,急切道:“回来。”
外面仍有辰鬼游荡,哪能这样随随便便露头出去。
沈檀漆不紧不慢地将他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摘下,声音渐冷:“你以为就你无缘无故多了两个孩子需要照顾,你以为我没有尽到自己父亲的责任,你以为我一走了之就是冷清冷血。”
“那我呢?”
郁策霎时怔住。
“我也有亲人,我也是别人家的孩子,难道我对把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亲人,弃之不养不顾就是有情有义吗?”
压抑至今的烦躁,终于在此刻爆发,沈檀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竟然忍了这么多怒火。
“你以为我就想生孩子吗,你以为生孩子很容易吗?”
“郁策,你我都是男人,为什么生孩子的不是你呢,你有没有一刻觉得我也是可怜的?”
这件事本就没有什么理所应当,没有谁就一定要被照料孩子的责任束缚住,更何况这本就是一本书的世界。
等他离开这里,窝在自己的小图书馆里上班看书,下班玩游戏,赚着三四千块钱,陪陪哥哥,照顾妹妹,久而久之他可能连郁策的名字都会忘记。
沈檀漆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说句实话,若能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我绝对不会选择离开金鱼芋圆,绝对不会,你能明白吗?”
这两个孩子,虽然是上天给他开了个玩笑,但是却是沈檀漆确确实实打心眼里喜欢疼爱的。
听完他的话,郁策目光沉静地落在他脸上,轻轻伸手,覆在他的手腕上,低声道:“先回来再说吧。”
只要他知道沈檀漆心里并非没有孩子,郁策的心里便已经知足了,人生在世各有难处,郁策并不想要以伦理纲常束缚住沈檀漆。
他只是担心沈檀漆有一天会忘记这里的一切,忘记金鱼和芋圆,也忘记他。
只要想到那个场面,他便觉得心头像是被细针密密麻麻扎下似的。
不至死,却疼痛绵长,不得开解。
沈檀漆火气一股脑发完了,这会也冷静下来,他揉了揉泛红的眼眶,四处观望过周围的情况,才乖乖躺回棺材里,躺在郁策的身边。
直到棺材盖在眼前缓慢地盖好,天地归于寂静。
他听到耳侧传来一道极轻极淡的叹息。
郁策低声道:“师兄别生气了,是我不好,不该揣测你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每次这种时候,郁策的道歉都是最有用的,沈檀漆心情缓和下来,自然天下太平,“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是我对孩子关心不够。
你放心,只要我还在这里一天,我会竭尽全力去照顾他们。”
他并不觉得吵架是什么坏事,将心里所有憋屈苦闷发泄出来,才是一个正常健康的人,深藏在心底的死结也会缓缓松动,直到解开的那一天。
不过每次吵完架,郁策都比之前要更听人说话许多,他很能听得进别人的解释,沈檀漆倒是很欣赏他这个优点。
作为朋友来说,郁策真的是个很棒的人选,沈檀漆默默想。
郁策的手沿着沈檀漆的身体缓慢攀升,最后落在他的小腹上,珍重至极地抚摸两下,脑海里浮现沈檀漆方才反问他的话。
他们都是男人,为什么生孩子的不是他,为什么受苦受罪的不是他?
师兄一定很辛苦。
眸光暗了暗,郁策轻声问,
“师兄,你喜欢孩子吗?”
沈檀漆以为他在说金鱼和芋圆,于是没做他想,低低道:“当然喜欢,又可爱又懂事,任谁都会喜欢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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