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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罗志麟带罗倍兰回家时,罗志麟问罗倍兰她以后的路想怎么走。
他说,你今年才二十一岁。
罗倍兰没有回答,只看着火车窗外后退的风景。
罗志麟每次打来的电话,语气里无外是隐忍的担心和催她回家的话。
罗倍兰知道他或许是担心自己走上不归路,就像家长里短最常见的八卦一样。
每当听到罗志麟这么说的时候,罗倍兰心里都酸酸的。
她自认为自己从小到大都配得上“乖小孩”
这个称号,她不明白罗志麟的关心是不是基于对自己这个表妹秉性的不信任。
但是她不得不承认他的担忧的合理性:
一个女孩,二十一岁,只有高中毕业证,三年机械的“打螺丝”
经验,和一张漂亮的脸。
拿着高中学历,罗倍兰几乎找不到好的工作。
她记得遇到过一个老板,他的声音很刺耳,他拒绝了罗倍兰的求职,却建议罗倍兰去隔壁的酒吧做夜场。
罗倍兰有时候会因为罗志麟这样的担忧感到气愤,大概是出自对亲人的不信任的愤怒。
但是自己身上的变化,罗倍兰是能看见的。
在流水线上的每一天,罗倍兰都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长出一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或者说麻木、低俗、冷眼这些词语本来就是罗倍兰最深处的一部分,现在它们不过是爬出来了而已,并开始在罗倍兰年轻靓丽的五官上扭动着或暗沉或疲倦的影子。
在逐渐熟稔地呼出香烟的鼻腔里,罗倍兰嗅到了“下沉”
的味道。
罗倍兰一开始只是罗倍兰,但是很快她惊觉日复一日泡在流水线上的自己越来越像身边的人了。
罗倍兰跟罗志麟回来了,又累又怕的。
厂里有一个和罗倍兰走得近一些的女孩,还没和罗倍兰有多熟稔,她就去了一家酒吧做陪酒。
罗倍兰承认看着她穿戴一新回来找他们玩时,她考虑了一会儿要不要跟着去。
她承认她不平衡了——她明明更漂亮,可她这样漂亮的女孩都还泡在流水线上。
当她还在摇摆的时候,她又听到了那个女孩的消息:在一个酒桌上拒绝了一个过分的肢体接触,被一个啤酒瓶正脸砸在头上,破相了,连眼角到下巴留下一道长疤,轻微脑震荡。
她从不切实际的设想里醒过来了。
罗倍兰给自己定了一个底线。
回家以后,罗倍兰甘愿做一些很一般的工作,收银员,服务员之类的,她甚至做好了去随便哪家的后厨刷盘子的准备。
最后稻香轩的老板,就是她现在工作的餐厅的老板,让罗倍兰在一楼大厅当招待。
老板叫方婉婉,三十多岁,烫着一头栗色的大波浪,最喜欢抹一个正红色的唇。
空气里都是潮湿的雨水气息,路上的积水和她回家那天一样多。
这场雨下得很久,雨势忽大忽小,伴着阵阵狂风,罗倍兰来上班的路上,肩膀以下的位置湿了个通透。
t恤很薄,雨水浸透了罗倍兰的内衣,海绵湿乎乎地贴在身上,浑身上下只有头发是干的,布料黏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她在更衣室里换上工作服,湿透的t恤和牛仔裤没地方晾,只能套个塑料袋塞进包里。
洗过手后,她重新涂上林瑜送的祛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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