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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沈情早早便来到了玄机阁,她溺于藏书阁大半时日,内里大半藏书被她翻了个遍,却始终未曾找到熟悉的书。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时日太久,而记错了书名。
可想来想去只有简单《玄机》二字的书名理应是简单的,她又怎会记错?
正当她疑惑之时,藏书阁门悬着的风铃玲玲琅琅作响,铃声声婉转悠扬,打破阁里的寂静。
沈情闻声望去,来人是个玄机阁新入门不久的小弟子,年龄不大,不过幼学之年。
小童头束青布,一身玄机阁独有的青衫,脸颊还带着未褪去的婴儿肥,生得水灵极了。
沈情当即笑眼弯弯朝他招手。
“小师弟,你过来。”
对方一见一身水蓝襦裙,笑眼迷蒙朝自己招手的沈情,霎时呆滞住,瓷白干净的脸倏地爆红。
他蹑手蹑脚走到沈情跟前,小心行了一礼,“让尘见过师姐。”
沈情只觉这名字有些熟悉,可上辈子这个时候她没怎么回过玄机阁,更别说入藏书阁。
等再次回来时,已经是沈家被灭门之后的事了。
那时她万念俱灭,整个人被如潮水般的悲伤绝望包裹紧攥,无力兼顾他人,更别说还要记住别人的名字。
于是她问:“你是新来的弟子?”
顾让尘点点头,道:“阿兄政务缠身,为朝廷之事操劳不息,无暇顾及我,故而才将我送到玄机阁习武修道。”
沈情倒是颇感意外,寻常官员侯将哪个不是将自家后代送往六学二馆,让专人负责授课习武,只有少数人例外。
例如自请入东山寺拜师的四皇子李道玄,又比如因看不惯儿子整日和某些膏粱子弟厮混井市的摄亲王,他在游道子先生坐镇的东山寺与主使之位空悬的玄机阁之间权衡再三,最终将儿子提到东山寺去苦修。
如今算来,玄机阁与东山寺相比,失了主心骨坐镇的玄机阁确有日薄西山之势,远不及如今势头正盛的东山寺。
虽说即便有天赋出众的柳霁月坐镇,可到底他还是过于年轻,资质尚浅。
但凡有了解过的,大多都更愿意将自家后代送往东山寺。
沈情好奇道:“为何来我玄机阁,而不去东山寺静修?”
闻此,顾让尘有些羞赧道:“阿兄说,东山寺虽好,可规矩未免繁多;人非戒尺,总有性情之时,若在那里呆久了,保不齐木头也会被憋坏、憋死。”
他摸了摸鼻尖,“玄机阁虽只有霁月师兄坐镇,可其为人宅心仁厚,温良如玉,还护短,他向来不忍严惩自家弟子,万一……万一我不小心犯了错,师兄也定会一笑泯之……”
经他这么一打趣,她心底因迟迟寻不到《玄机》而有些阴沉的心境也顿时开朗些许,沈情哈哈大笑,直拍他脑袋,“小师弟,你阿兄认人可真准,我们大师兄可不是如此?”
说白了师兄就是一个男妈妈,总有操不完的心,却又舍不得拉下脸来惩罚自己人。
擦完眼角晶莹的泪滴,沈情一双嫩白的手托着下巴,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阿兄是何人物?”
顾让尘面对沈情,毫不犹豫将自家家底给交代干净:“阿兄现下在御史台任职,官拜御史中丞,名唤顾泽。”
顾泽二字硬生生在沈情心中凿出一个预警,她倒是忘了,李毓与顾泽的牵扯。
顾泽乃进士科出身,年仅二十有二便官拜御史中丞,其人端凝持重,清正廉明,在朝参奏名公巨卿出格之举时直言不讳。
虽说其行为过于耿直不阿,可实乃李朝为数不多的清官,当得上一句逸伦之士。
这也让沈情想起,上辈子顾泽郁郁病逝之时,确有一人在公主府门前闹,正是他年仅十二的幼弟。
可他被护卫拉走后,便再也没听过他的消息,也不知后来顾让尘去了何处。
待此间事了,她定得时时看着李毓,防止她趁自己不注意,又和顾泽有了瓜葛。
沈情颇为头疼地揉了揉脑袋。
自打重生之后,一大堆未做的事还堆在心里,等着她一件一件去梳理。
这些事情堆积在心头,渐渐发了苦芽,生了霉苔,经这透窗而来的猛烈的日头一晒,霉苔缓缓发酸,发臭,无色无形地开始腐烂。
这份堆叠的腐烂,最终顺着沈情鬓角、背脊的汗水流出体外,自凝白的肌肤下滑,没入上襦,徐徐洇成一团团暗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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