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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百思不得其解,沉默片刻,玉央忽而轻声一笑: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况且终老于此,又有何不好?”
忽明忽亮的篝火勾勒出他刀削斧劈般的侧颜,他低垂眼眸,敛去万般心绪,却又泄露丝丝缕缕不为人知的隐秘。
“人生于世,皆是身不由己,乐少苦多。
你漂泊江湖,不也是刀光剑影,人心难测?哪里及得上这般漱石枕流,悠然自得?”
这番轻声细语飘散在静谧山谷之中,和着蝉鸣虫叫,朗月繁星,柴火劈啪作响之声,和烤鱼淡淡的焦香之气,让阿英不由一时出神。
她自幼长在深山旷野,此生最习惯,最向往,最难忘,最愉快的日子,难倒还是花花世界,功名利禄,生死搏杀不成?便正是这般封刀归隐,闲云野鹤,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倘若能就此无牵无挂,终老余生,又有何不好?
然而啊然而,人生在世,最是身不由已。
忠孝节义,恩怨情仇,倘若她能决然放弃,当初又何必出谷入世,一脚踏入万丈红尘?
她闭上眼,似叹非叹:
“可我有要事在身,不得舍弃。”
“是何要事?”
她缓缓吐出四个字:
“国仇家恨。”
哪怕飞蛾扑火,蜉蝣撼树,亦生死无悔,昼夜不忘!
其实她与那李红叶颇有相似之处,只是幸而又幸,她的境遇比李红叶强上了许多。
此言一出,二人又是沉默。
纵这一时一刻同舟共济,却终究是萍水相逢,各怀心事,默契不点破。
或许还不到时候吧,不过短短二十天而已,假若二人真就在此困上二十月,二十年,一辈子,再不情愿也该交心交底,言无不尽了。
可真若这般,余生漫漫又该如何渡过?阿英不由思索起来。
春秋谷所传功法技艺,武有玄英功,文有琴棋书画医星占卜包罗万象。
她师公与小师叔公乃是文武全才,她师叔伯次之,一人只精学了一门技艺,而她自幼专注习武,于其他杂学只能说是略懂皮毛。
她会酿酒,会结庐,懂一些风水堪舆,学过一点五行八卦,粗通医术,在此存活下去总是不成问题。
然而久吃潭鱼野果总会烦腻,待她能走动之后,该去寻些其他野菜野味之类,烹饪之术她一窍不通,只能寄希望于玉央身上了。
若是闲得发慌,也可尝试斫琴解闷,她幼时见六师叔斫过,不知还能回忆起多少,也不知身边之人可会调琴......
天马行空一番思虑,到最后不禁摇头失笑,如何开始设想就此男耕女织,过起日子来?
然这男耕女织四个字一出,连自己都是一愣,她心中一跳,双颊微热,垂下眼眸,匆匆又咬了几口鱼肉,些许恍惚。
倏忽间,鱼刺突然扎了嘴,她皱了皱眉,吐出嘴里的一团鱼肉,托在掌心之中看了片刻,又看了看手中木棍上所插的半条鱼,目光幽深。
“怎么了?”
玉央见她异样,出声问道。
“这条鱼不是之前所吃过那几种。”
玉央瞥了一眼,“确实不是,那又如何?”
这水潭不大,其中只有两三种鱼,或白或青,这一条却是黄褐之中带着点点深红,但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他今日捉鱼时发现了,并未多加留意。
“这鱼色黄无鳞,呈纺锤状,应是西海湟鱼,可西海湟鱼乃是西海里所独有,如何会出现在这潭里?莫非......”
阿英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潭底有和西海相通的水道?”
二人相互对视,火光映照下,只见彼此眼中具是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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