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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轮到望春值夜,程芳浓与她聊了几句嫁妆的事,便叫她退下歇息去,留溪云在身边。
皇帝那碗苦药,程芳浓光闻到便苦不堪言,悄然捏起熏过香料的帕子掩鼻,方才好受些。
可皇帝自己呢?颤颤巍巍捧起满满一碗苦药,眼睛也不眨,显然是喝惯了的。
正庆幸自己康健,不必吃这等苦,程芳浓却瞥见溪云往外头去,转眼端着承盘进来。
描金如意纹承盘里,赫然摆放一只凤穿牡丹粉彩瓷碗,碗口没比皇帝的小多少,白壁间黑褐色药汁轻晃。
“此药乃是给皇后娘娘补身的,还轻娘娘趁热饮下。”
胡太医看一眼溪云,躬身朝程芳浓施礼,“药有些苦,娘娘恕罪。”
溪云昨日便看出程芳浓身子不大舒服,也不知这补身子的药,能不能医心。
可喝了总比不喝强些吧?多少能有些用处,身子养好,才能想法子活命。
“皇后娘娘,趁热喝吧。”
溪云略显着急地放下承盘,拿汤匙舀起一勺,喂给程芳浓。
她知道自家小姐怕苦,又忍不住劝慰:“奴婢叫她们备了几样蜜饯,待会儿便送来,娘娘先忍着些。”
程芳浓没张口,下意识望向皇帝。
她身子并无大碍,今日也感觉有何不舒服,还不需要吃这没用的补药么?
“此药温补,娘娘先吃一剂,微臣会时常替娘娘诊脉,看何处需要添减剂量,必定尽心尽力,替娘娘调养贵体。”
胡太医见她像是不肯喝,说了几句若有所指的话,打消她的顾虑。
原来这便是姑母口中那位胡太医!
程芳浓侧目,细细打量他一眼,鸦黑的卷睫轻轻颤动。
皇帝很相信他,才肯日日由他诊治吧?那皇帝知不知道,自己亲信的胡太医实则是姑母的人?
皇帝再厉害,也有被人蒙在鼓里的时候,他将死的情况,程家已了如指掌。
想到这一层,程芳浓心内好一阵快意。
有父亲和姑母在,只要她不自暴自弃,便不会死,倒是这狗皇帝,她定要在他病死前先气死他!
短短一日,她竟已不再抗拒父亲和姑母夺位了。
程芳浓愣了愣,一瞬间,对自己有些陌生。
她不愿深想,逃避似的将注意力放在眼前苦药上。
忽而,她想起另一桩事,猛地对上皇帝温情含笑的眼,她眼神焦急。
现下她最需要的不是补药,而是一碗避子药啊!
皇帝昨日亲口答应过的!
程芳浓盯着皇帝,就是不肯张嘴吃药。
女子眼神如诉如怨,皇帝伸手接过溪云手中药碗:“下去吧,皇后怕苦,速去取蜜饯来。
胡太医去偏殿等着,待朕哄了皇后吃药,再让人传唤。”
人都出去,只剩帝后二人对坐,皇帝随手将药碗放到桌上:“朕只会气人,可不会哄人,你喝是不喝?”
“说好的避子药,皇上昨日答应我的。”
程芳浓轻咬朱唇,臊红雪颊,却不得不明言。
时间紧迫,她不能由皇帝糊弄,她不想怀上一个不明不白的孩子。
皇帝牵唇,闲闲扫一眼那碗药,长指一下一下点在药碗侧的桌面:“你以为这是什么?在你心里,竟然以为朕有那等善心,会叫人替你补身子?”
“胡太医开的药,朕让人换了。”
皇帝笑意加深,端起药碗,“你若不想喝,朕拿去浇花。”
说着,便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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