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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和滟脸色冷清。
什么好亲事!
无非是陛下要给裴行阙指婚,但既不能指了正儿八经的名门贵女给他,又怕百姓闲话,说他刻薄,不敢指婚什么小门小户的出身。
挑来挑去,就只有一个她,父亲明明是皇子,临死却就差被圈禁,母亲乳母出身,到最后也还只是无名无分地跟着父亲。
这样的出身足够尴尬,足够委屈定北侯。
而她父亲早些年得先帝宠眷的时候,曾不可避免地和当今有过争执矛盾。
只是她父亲死了,陛下这气无处撒,便落在她身上,于是拿她来委屈定远侯,也拿定远侯来委屈她。
电光石火间,梁和滟已经想明白了这事情的原委。
她总算想明白,为何这个几年没见、对她不闻不问的姑姑,忽然要和她叙家常。
她看向梁韶光,不意外地在她眼里看到幸灾乐祸的光,又转头,看向裴行阙。
他正低头饮茶,察觉到视线,和她对视一眼。
这是梁和滟记忆里,两个人所见的第一面。
再然后,就是现在。
她偏偏头,看向床边坐着的青年人。
他身量很高,占的地方却不大,坐在那里,微微仰着脸,衣领半散,一动不动地任人为他擦拭脖颈。
显出点可怜的样子。
他那个长随,做事很不经心——适才极粗暴地把裴行阙拉了起来,先灌了那碗已经冰凉的醒酒汤,又绞帕子要给他擦脸。
他最开始大约是牙关咬着,那汤看起来灌进去的不多,大半都顺着脖颈流了出去,那长随也只胡乱给他擦了擦,接着重新绞了湿淋淋的帕子,来给他擦脸。
水滴附在他下颌,顺着他修长的脖颈蜿蜒流下,没入散开的领口。
狼狈又清隽。
裴行阙始终不恼,他只是靠在那里,有点歪地坐着,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只在梁和滟和嬷嬷讲话指向他的时候,才抬起眼皮,看过来。
他不晓得被灌了多少酒,注视梁和滟的时候,眼神一点锋芒没有,黑白分明的,显出一点不合他身份处境的干净,慢慢聚焦的时候,却又透出一点,寡淡的,似笑非笑的意味儿。
他就用那眼神看着梁和滟,慢慢道:“确实…礼不可废。”
都已经醉成这样,还管什么可不可废。
“那就喝罢。”
一杯酒而已,梁和滟不想在这样的事情再纠缠,只想速战速决。
她一只手拎过酒盏,走到床边,没有坐下,只弯了腰,把自己那盏酒递到裴行阙唇边。
裴行阙静静看她一眼,偏过头,视线移开,伸手去拿另一杯。
他们一站一坐,在互相靠近的时候,额头轻轻一触,然后很快错开,借着对方的手,把那酒一饮而尽。
毫无旖旎暧昧可言。
仿佛依旧还是陌路人,而非即将交颈相拥的夫妇。
酒饮完,两个人要分开的前一刻,梁和滟听见他慢慢地讲:“对不住,我身上酒气有些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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