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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偌大的紫宸殿一片静谧无声,侍立的宫人全都紧张起来,莫公公的额头渗出了微微细汗。
经过良久的沉默之后,周羿淡淡地道:“无稽之谈,倘若朕的头痛早好了,为何朕后来偶尔还会感觉到头痛?你莫以为有太后保你,朕便不会杀你。”
羽修又向他微微弯了弯腰,清澈的声音冰冰凉凉,让人从头冷到脚:“陛下,您杀草民也好,不杀也好,草民依旧是那句话,陛下龙体安康,福泽深厚,所有的苦难俱被那次走火入魔所消弥。”
“朕怎么觉得,所有的苦难,似乎都从那次开始呢……”
周羿面寒如霜,眸色阴睛不定,嘴里吐出的话充满苦涩与悲怆,伟岸的身躯在这一刻显得那么颓然无力。
羽修顿了顿,垂下长而卷翘的雪睫:“陛下莫想岔了,您因祸得福,是别人想也想不到的事情。
至于后来为何会头痛,这当然是有原由的,倘若陛下信草民,草民自然会解释给陛下听。
但草民以性命起誓,陛下的头痛之症的确是早就痊愈了。”
“陛下,草民岂敢欺瞒陛下?又不是不要命了?设若草民说谎,完全没有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羽修的声音满是笃定与自信:“草民完全可以打着替陛下治头痛的幌子,假装治好陛下,那样不但可以立下大功,更可以扬名立万。
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甚至要冒着被陛下砍头的危险说出真相?”
不得不说,羽修的话非常有道理,他若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前一种方法确实为上上策。
后一种方法,于他是半点好处也没有。
周羿阴翳的目光停驻在羽修身上,羽修不闪不避任他打量。
许久,周羿伸手按住额角,喃喃地道:“……先让朕想想……”
羽修沉默。
不知为何,周羿下意识的没有提天纯子,而羽修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绝口不提天纯子。
两人心照不宣,却都极有默契的避开那个人。
周羿不是偏听偏信之人,不会因为羽修几句话便怀疑天纯子,但羽修的样子委实不像说谎——他也没有必要用生命来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
他虽然极力告诉自己要冷静分辨,但一时却是心乱如麻,在天纯子宣布他必须忘记若雪的时候,他已经觉得自己和若雪之间真的成了过眼云烟,似流水流去永不回头……
他一度那么的万念俱灰,痛彻心扉!
可现在,羽修的说法却与天纯子的迥然不同!
到底谁在撒谎?又为什么要说谎?
如果他信羽修的话,那是否表示天纯子在说谎?或者说天纯子学艺不精?
还有,天纯子为什么要撒谎?
“陛下,请恕草民冒犯,您何不让人搬一面镜子来,如此便可知草民所说是否属实。”
羽修的话打断了周羿的思绪,他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羽修却好整以暇地道:“相由心生,境随心转,境随心转则悦,心随境转则烦。
陛下乃真龙天子,通透之人,却始终堪不破自己的心魔,所要的不敢要,所想的不敢想,每日活的极其压抑。”
周羿的面色一凝,羽修的话命中他的要穴!
“其实陛下大可对着镜子释放出心魔,尽情的想自己之所想,要自己之所要,草民保陛下平安无虞。
倘若陛下有一丝一毫的痛苦,即可将草民斩首示众。”
被羽修的话触动了心底的那根弦,周羿沉默片刻,眼角扫过莫公公:“来人,拿镜子来。”
旋即,他冷睇羽修:“死了不要怨天忧人,朕会赏口棺材你的。”
羽修从善如流:“谢陛下厚赏,那草民就却之不恭了。”
少顷,几个内侍手脚麻利的抬来一面一人高的龙纹铜镜。
周羿长身玉立于光鉴可人的铜镜前,凝望着镜中的自己,里面那个一袭明黄龙袍的男子也凝望着他,
相顾无言。
“陛下,镜子来了,您可以恣意畅想,不拘什么都可以想,若有半分不适,草民任陛下处置。”
镜中人冷冷斜瞥过羽修,默立半晌,不动声色的微吸一口气,突然闭上深遂幽黯的双眸,好似在给自己勇气,又好似在静静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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