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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四月的时候,她们一起在安琪家跳舞,虞浩霆一走进来,连她也忍不住要赞:“这人真是好看。”
她想起她第一次到栖霞,殿堂一样宏阔雍容的房子,一盏一盏枝叶状的水晶吊灯盛大地排开,满眼的熠熠生辉;她想起给宝笙准备婚礼的时候,因为苏家不要婉凝做女傧相,虞浩霆几乎要砸了人家婚礼的场子,安琪说:“他待你这样好。”
她想起她们去云岭骑马,虞浩霆拥着婉凝坐在马背上,只顾低着头和她说话,玉树幽兰,连他们身后的晚霞都失了颜色……
她一直不明白顾婉凝为什么总是百般犹疑,即便是她和安琪也时常感叹,大约一个女子所能梦想的情爱也不过如此了。
然而,这世界和她们从前想的、看的都太不一样,那金粉繁华的暗影下竟全是狰狞恶兽。
她忽然又想起宝笙,那天在安琪家里,宝笙刚落了几滴眼泪下来,便忙不迭地拼命忍住了,“红着眼睛回去,母亲要不高兴的。”
怎么会这样呢?
去年这个时候,江宁正落第一场雪,她们四个人从大华看了电影出来,叽叽喳喳地说着戏里哪个演员漂亮哪个段落糟糕,连安琪滑跌了一跤,脏了新做的大衣也还是兴冲冲,满满的全是开心,她说什么来着?嗯,她说:“哎呀,正好又有借口再做一件了。”
怎么一下子,就全都变了呢?
欧阳怡隔天再来看婉凝,却是和陈安琪两个人。
霍仲祺见她带了陈安琪来,便避开了,她们两人此刻心思都在顾婉凝身上,倒也没有察觉他刻意冷淡。
她们正说着话,忽然房门轻轻一荡,三人看时,不见有人,却有一只黑白相间毛毛茸茸的小狗摇晃着走了进来。
欧阳怡和陈安琪正自诧异,顾婉凝已从沙发上撑了起来,走到门口,蹲身将那小狗抱在怀里,向门外道:“谢少爷是要人请才进来吗?”
她话音才落,一个穿着戎装的年轻人就含笑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个藤篮,里头铺着淡蓝色的棉垫,想是用来装那狗的。
顾婉凝抱着那小狗站起身子,对他点了点头,随即回头对欧阳怡和陈安琪介绍:“这是虞四少的随从参谋谢致轩。
这两位是我的好朋友,欧阳怡、陈安琪。”
谢致轩和她二人客气地打了招呼,便将手里的藤篮放下,对顾婉凝笑道:“这是只边境牧羊犬,最聪明不过。
不光机敏,性子也好。
要是没有羊来给它牧,就是让它……看家,也能胜任的。”
他对牧羊犬的习性一向如数家珍,此时说顺了口,原本想说这狗要没有羊牧,就是让它照看小孩子也能胜任,好在生生刹住改了口:“牧羊犬体力和耐力都好,回头长大一些,你时常带它到云岭跑一跑就更好了。”
顾婉凝点点头,又问了这小狗如何照顾,谢致轩事无巨细地答了。
欧阳怡和陈安琪也不时摩弄着那小狗,一直等到谢致轩出去,欧阳怡才问顾婉凝:“这个谢参谋怎么看着跟其他的侍从官不大一样?”
顾婉凝淡淡一笑,“他是虞夫人的侄子,谢家的五少爷,这个侍从官是当着玩儿的。”
陈安琪听了,笑着说:“怪不得,他这个做派分明就是个豪门公子。”
“还是声色犬马的那一种!”
说话的却是欧阳怡,陈安琪见她神色冷然,奇道:“他怎么得罪你了?”
欧阳怡道:“那些人哪一个不是这样?你也不要想那个霍仲祺了,你看看谭文锡!”
陈安琪不防她这样直白,面上一红,说不出话来。
顾婉凝见状连忙岔开话题:“我有好久都没见着宝笙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出门,她大约也不方便过来。
谭文锡还是老样子吗?”
欧阳怡皱了皱眉没有开口,倒是陈安琪气鼓鼓地说:“宝笙每回见着我们都吞吞吐吐的,谭夫人不大喜欢她,她父亲又总想借着宝笙走谭家的门路,宝笙夹在中间为难得要命。
还有那个谭文锡……”
她忽然一顿,脸上又红了一红,不由自主地低了声音,“听说他之前在玫兰公寓养了……养了两个女孩子,最近又总跟一个很妖艳的女人住在华茂饭店。”
她这样一说,欧阳怡和顾婉凝也尴尬起来,三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隔了半晌,陈安琪忽然噘着嘴说:“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就听虞四少的,叫他们结不成婚!”
淞港的事情越闹越大,华亭的报纸得了消息,将外国兵舰打赌挑衅的内幕曝光了出来。
一时间,华亭的爱国青年群情激愤,日日到涉事国的领馆外头游行示威。
政府原本想着青年学生不过闹几天就散了,却不料这次的活动竟格外坚持,不仅没有平息下去,反而更加扩大,连舆论矛头也直指政府无能,不能废除丧权辱国之条约,任由外国势力横行无忌。
许是喊口号、撒传单终是有些单调,游行的学生们忽然开始呼吁国人抵制洋货,这一来,人们的怨气总算有了实际的落点,连许多商家也都将原本极受欢迎的舶来品下了架,外国商铺门可罗雀倒也罢了,有的竟被砸了橱窗,连租界中一些外商侨领的私宅也颇受滋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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